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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發表於2011年6月12日)

 

《Shining Day》

 

雨天過去,抬頭再遇萬里無雲的青空,陽光直射使人暈眩,土地也因此而升溫。

 

飛行醫生腳下的道路,跟岩漿一樣灼熱。

 

翔北已經沒有病床能夠收留更多病人,白石在急救現場完成搶救,病患由救護車送到能夠繼續收容的醫院,然後乘直昇機回醫院去。

 

拉下口罩和脫下手術手套的動作,匆忙得只有在直昇機內放鬆下來才做;把口罩和手套丟到垃圾袋,白石脫力地喘口氣。

 

「怎麼了?不像平時的妳。」飛行護士席的冴島睨向疲倦顯著的白石說。

 

「我實在…很怕熱。」白石想要喝水降溫,可惜放在直昇機內的瓶裝水升溫起來,她根本沒心情飲下去。

 

「似乎夏天不適合當值呢。」

 

「的確。」這種天氣實在不適合出門。

 

白石回想以前的暑假,不是呆在家裡就是到圖書館,基本上都沒有接觸太陽的時間;大學時期跟同學參加過遠足小組的非會員活動,那是白石首次覺得太陽像惡魔一樣,簡直畢生難忘。

 

灼熱的氣溫令皮膚上的毛孔擴張至最大,可能這樣說明會有點嘔心,但確實能夠感覺身體成千上萬的毛孔在張合,散熱的速度比不上吸熱,那次遠足彷彿使她看得見什麼叫煉獄。

 

「呼……」回到醫院,白石二話不說就倒了一杯水喝,這比直昇機裡的瓶裝水要低溫得多,涼快感直達喉頭,受到高溫而猛力跳動的心臟也舒緩過來。

 

她握著自己的馬克杯,雙手交叉擺在桌上,臉孔向自己的兩條手臂壓下去────完全投降給夏天的白石。

 

「妳還好嘛?」

 

「…嗯。」聞言,張開剛闔上的眼睛,就望見同僚緋山美帆子的身影,白石又坐直起來。

 

「一點也不好吧?」

 

「嗯?妳說什麼?我聽不見。」

 

「…看吧,就是中暑。」緋山無奈地嘆息。「頭暈、眼花、耳鳴、噁心、胸悶、心悸、注意力不足、四肢沒力……妳中了幾樣?」

 

「全中。」白石苦笑,隨後又再伏桌。「不過這樣休息一下…」

 

────就好了。緋山就知道白石會這樣說。「跟我來。」不過她不會接受這個答案。

 

緋山抓起白石的手,硬要她起來,兩人在護士站打鬧相當礙眼,幾個當值的護士也看著她們,幸好冴島走開了,不然又會對兩人開罵。

 

「在這裡休息就好,我一會兒還要巡房…」一手被緋山拉著,一手抓著桌邊的白石抗議道,身體的負荷又加倍一些。

 

「這些事由藤川來做!」最後是體虛乏力的白石屈服。

 

緋山帶著白石到急救科用的休息室,雖然這裡的沙發不及倉庫的棄置病床好,而且四周也是電腦、影印機和病歷資料架,可是唯一的優點就是能夠自行調教空調的溫度。

 

「坐下。」緋山向白石耳提面命後,自己把空調的溫度調到最低。「我給妳倒水。」

 

「…嗯。」沙發的柔軟包圍著白石的身體,果然比護士站那些沒椅背的高腳椅好坐得多;白石慶幸有屈服給緋山,才能迅速回復體能。

 

接過緋山給自己倒的水,白石默默地喝,緋山將手肘壓在蹺起的二郎腿上,托著腮觀看把水喝完的白石。

 

「還有頭暈嗎?」

 

「已經好了很多。」白石笑著,把紙杯還給緋山。「謝謝妳。」

 

「嗯…」

 

周遭空氣不僅變冷,連兩人之間的氣氛都一下子變得相當嚴肅;丟掉紙杯後的緋山,坐到白石的旁邊,兩人一言不發。

 

「白石。」直到緋山開口打破這沉寂,轉個頭卻發現對方又耍出她最拿手的技倆。

 

喂喂,又張開眼睡覺了嗎?

 

緋山戳了白石的臉,睡著的白石又醒過來,同時嚇了一跳,自己居然又不知不覺睡著。「什、什麼事?」

 

「要睡的話就好好躺著。」緋山站起,從掛衣架上拿了一塊毛毯丟到白石身上。「過一會我再來叫醒妳。」

 

「拜託了。」白石蓋好毛毯躺下,過長的雙腳無法放在沙發上,只好曲起來。「…總覺得,欠了緋山醫生一個人情。」

 

「對啊,妳就是欠我人情。」

 

離開休息室的緋山,回到護士站的路上,露出十分宜人的微笑。

 

 

 

 

盛夏黃昏,太陽漸漸沒落,天空染成橘紅,無煙霞的天空顯得更加絢麗。

 

而緋山總算有時間喘口氣。

 

突然被召去門診部奔波半個下午,全部起源於某家便利店售賣過期的蛋黃醬三明治,導致由小至大的病患都因食物中毒而來看急診;雖然這時候內科醫生比外科醫生更在行,但無奈醫院的內科醫生實在人手不足。

 

連同內科三位醫生和藤川,包括自己在內共有五位醫生,在短短的三小時裡看完近八十名病患,其中有三個情況比較嚴重需要留院。

 

在自動販賣機買了冰凍的柳橙汁,正當享受著這種消暑解渴的飲料,緋山才記起在休息室的白石。

 

維持曲膝的動作太久,使得身體僵硬;狹小的沙發又難以翻身,最終白石抵受不了筋骨的痛楚警報而醒來。

 

她坐起,肩膀和背脊的骨骼都相繼啪嘞啪嘞的響著,再伸個懶腰,中暑失去的體力全部都補回來了。

 

記得緋山說「過一會」就來叫醒自己,可是白石望著時鐘再計算一下,自己已經睡了半個下午,這是哪門子的「過一會」啦?

 

還沒想完,就聽見有人輕聲敲門進來。

 

「…啊。」緋山似乎也預料到白石已經醒來一般苦笑著。

 

「三小時都已經過去了,我沒有成為冴島護士她們的通緝犯嗎?」

 

「沒有,大家都很忙碌,直昇機當值的妳派不上場。」緋山喝下殘留在罐裡的一點柳橙汁。

 

白石瞥見吊掛在緋山左臂上的白袍,說︰「門診有事嗎?」

 

「嗯,近八十人食物中毒,便利店用了過期的蛋黃醬製三明治…那個超麻煩呢,蛋黃醬可是幾乎每款三明治都會採用的啊……」緋山抱怨著,這句說話由她診治第三個病患開始就一直在心裡唸。

 

「辛苦了。」白石把毛毯摺疊好,放到另一張沙發上,然後示意緋山坐到她的旁邊。

 

「嗯。要不要把空調弄小一點?好像有點冷。」

 

「誒?」聽見要弄小空調,白石立即緊張起來。

 

「好啦,沒事了,就維持這樣。」緋山見到白石驚慌的表情,把說話收回,這人到底是有多怕熱?

 

這是跟三小時前截然不同的景像︰剛才白石幾乎要暈倒,緋山充滿魄力;現在白石精神飽滿,緋山卻是筋疲力竭。

 

白石本想用剛才摺疊好的毛毯給緋山裹住,但腦裡旋即冒出另一個念頭。她兩手繞到緋山的頸後,再往自己方向用力將緋山拉入懷中。

 

「怎、怎麼了?!」突然埋在白石的鎖骨前,使緋山的臉色於一瞬間由蒼白變成泛紅,白石也見到染上緋色的耳根,呵呵笑了。

 

「來給妳取暖。」白石裝作若無其事的說。「這樣就能兩者兼得。」

 

「兼得什麼的…我可不見有得到什麼呢。」話雖如此,緋山並沒有離開白石的束縛。

 

「是嗎?」

 

「嗯,妳還是快點回去護士站比較好;冴島她們找不到妳的話,妳肯定會成為通緝犯啊。」

 

「誒?但我還沒有充電完畢。」

 

「…都睡了三小時還不夠吶?」緋山抓住白石的雙肩撐起來,同時白石也放開一些,兩人對視著。

 

「身體上已經足夠,但心靈上還是有種欠缺的空虛感。」白石說。「貌似需要更多時間去填補,不過緋山醫────美帆子,妳要替我用個旁門左道的方法來立即填滿這份空虛嗎?」

 

緋山就知道白石要什麼,不過緋山也不是個有求必應的人,不然,對方只會愈來愈放肆。「即使不需要填補妳也能工作的,所以快點放開我,然後回去。」她擺著裝出來的笑容說。

 

「那我們就只好維持這樣子。」

 

「最近變得好黏人啊…妳不是很怕熱的嗎?」

 

「但美帆子怕冷,我們可以互補長短嘛。」

 

「……妳就不怕別人進來嗎?」這兒可是公用地方啊。

 

「所以,不快點親嗎?」果然一開始提出要求更加直接了當。白石心想。

 

「妳說要親我就要親?」

 

「…好吧,我不強求,我還乖乖回去就好。」白石作罷,完全放開緋山的懷抱,起身拉扯皺起的制服作勢離開。

 

嗯,作勢離開。

 

「好啦,我怕了妳。」緋山誤信白石真的放棄了,心有不甘,果然其實自己也想親的,她拉著白石的制服,想要借力站穩。

 

明知白石是故意裝模作樣的緋山無辦法說服自己讓她放開自己跑掉,即使每次親吻都需要踮腳而感到麻煩,可是每當白石的笑容在嘴上化開,各種煩惱就會全部消散。

 

這樣可能連三小時的睡眠也能省掉呢。

 

彼此從對方得到的治癒感到滿足後,緋山留下繼續休息,白石則回去護士站接待眾護士給自己留下的工作。

 

不過,無論想到會有多驚人的工作量,白石此時的笑容簡直就像緋山三小時前的一樣。

 

完全是一張戀愛中的臉孔。

 

 

- END 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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