關鍵字:甜甜圈。

(發表於2012年1月9日)

 

《The Beautiful Mistake》

 

人生中有兩條因果律。

 

它們叫必然律和概然律。

 

如果我們的存在是因為必然律;那麼我們相遇就是因為概然律。

 

 

- 2 -

 

 

書寫中的緋山,有時扯著外套的帽子,想為脖子在開了空調的咖啡店爭取一些溫暖。

 

快進入六月中旬,明顯的季節轉換,夏天帶來陽光與青春熱息,同時帶來商店的空調,體質比較怕冷的緋山,到了夏天仍得帶一件薄外套出門。

 

剛完成一道數學題的緋山,提起旁邊的摩卡咖啡,一小時前還熱騰騰的液體,現在已經變冷了。

 

不想浪費地球任何資源,緋山硬著頭皮將冰冷的液體灌進喉嚨,然後看著坐在對面的人。

 

「怎麼了?」

 

對面的人察覺到緋山的視線,感覺到一絲不自在,右手停住,抬起頭問。

 

「沒什麼。」緋山搖搖頭答道。

 

週末的正午三時,上班族們的悠假期,卻是以醫學院作為目標的高中生們與作業比拼的黃金時間。

 

坐在緋山對面的是冴島遙,每到週末,兩人就會相約到家附近的咖啡店溫習,風雨不改,兩人的面孔連咖啡店的老闆娘和店員都記得。

 

緋山和冴島並不屬於同一所高中,兩人的相遇是半年前的事情,仍然是冷到不行的冬天————

 

這家咖啡店約在一年前開張,開張的第一個週末開始,緋山就帶著筆記來溫習;被微小而不吵耳的雜音包圍、肚餓的時候可以隨時買東西吃……這些都是她認為在咖啡店比在圖書館溫習的優勝之處。

 

一個人溫習了半年左右,忽然有一個週末,緋山踏進咖啡店時,見到有一個女生坐在她最喜歡的座位,把筆記課本堆在桌上,旁邊放了一杯咖啡和甜甜圈————這是緋山第一次跟冴島碰面。

 

慣用席被佔據,緋山只好坐在冴島的旁邊,不顧太多開始溫習,直到遇上一道解不通的題目。

 

緋山已經忘記是什麼問題使她苦惱起來,不過,在她苦惱的時候,鄰邊的冴島卻塞來一張字條,上面正是解題方法。

 

因為這樣,兩人開始聊起來,得知對方是同屆學生,而且同樣以Y大的醫學院為目標,於是結成好友,開始每週末一起溫習的習慣。

 

偶然會有這樣的對話。

 

「啊…這裡我看不懂。」

 

「……讓我看看…」另一位往題目盯了一眼,在白紙上寫幾行文字,就解決問題了︰「用這公式就可以找出答案了。」

 

每次緋山遇到難題,冴島都很容易就解答得到,有時候緋山也會因為自己看起來很笨而感到氣餒。

 

直到現在為止,緋山對冴島的認識都不深,只知道冴島家中有兩名當上正式醫生的兄長,父母對她的期望也不比兄長們少;冴島不希望依靠兄長們,想以自己實力考上。

 

可是兄長們擔心冴島的成績,所以聘了一位家庭教師跟進冴島的學業,而且那位家庭教師也是醫生。

 

這都是從冴島口中聽說回來的。

 

不想依靠兄長們的心情緋山很了解,因為緋山也是不想依靠父母,不用他們的金錢上補習班,放棄一般女高中生的青春生活,寧願週末窩在咖啡店裡自習到天昏地暗,也想靠自己的能力考上醫學院。

 

話雖如此,最近學習的東西愈來愈複雜,緋山還是暗地裡渴望能夠像冴島一樣,背後有一位教師甚至是家族扶持著;或是暗罵自己前世投胎時為什麼不選擇醫生家庭,偏偏是去了從商的家庭。

 

「唉……」

 

「又怎麼了?」緋山的嘆息惹來冴島不滿的眼神。儘管兩人是朋友,緋山有時覺得冴島難以親近,像個冰山美人一樣冷酷。

 

「……沒有。」怎可能將剛才的怨念說出口呢…。「說來,冴島對鋼筆有認識嗎?」

 

「完全沒有。」一秒即答。

 

「…………」就是冴島這種冷淡,使緋山招架不住。

 

兩人陷入無言狀態,冴島繼續書寫,又說:「為什麼是鋼筆?…」

 

「啊、那個嘛……」其實冴島還蠻好人的。

 

「————妳是想我這樣問的嘛?」不過心裡就是住著一隻惡魔。

 

可惡……這傢伙…。「嗯…因為我好像摔壞了人家的鋼筆,所以想看可以拿去哪兒修理。」

 

「所以呢?」

 

「一會兒溫習後…去吃晚飯前…可以佔用妳一些時間嗎?」緋山問道,可是冴島仍然毫無表示。「一個甜甜圈。」

 

「兩個。」冴島終於笑了。

 

「好,說好了!」緋山立即丟下手上的筆,往背包拿出錢包。「要什麼口味?」

 

「抹茶和糖。」

 

「OK。」

 

冴島看著緋山走去點餐處的背影,獨自在座位裡自言自語。「真是不率真的孩子呢…直接說『一起去看』不就好了。」

 

 

 

 

等待緋山帶著甜甜圈回來,冴島仍然繼續溫習,突然,她感覺到肩膀被手指戳了兩下。

 

「真巧呢,沒想到妳會出來玩呀。」雖說只聽到這個溫柔的聲音冴島就會知道是誰,可是她不忘扭過身確認是不是那個人。

 

「……別說得我像不會出來玩的一樣,況且,我不是在玩。」冴島給身後的女性投向不太友善的目光,右手輕輕的敲著桌上的書籍。

 

望見冴島指下的作業,充滿數學公式的白紙,女性呵呵笑著,又問:「旁邊的座位有人嗎?」

 

聽畢,冴島環境四周的座位,可能逛街的人都來休息,咖啡店幾乎滿座,而冴島跟緋山兩人則佔用了四人座位,她只好把鄰座椅子上的包包拿走,騰空被手寫筆記佔了位置的桌面,讓給女性坐下。

 

「謝謝妳。」女性放下餐盤,卻沒有坐下。「失陪一下,我想去洗手間。」

 

「請便。」冴島瞄向餐盤上的巧克力甜甜圈和咖啡牛奶,說道。

 

未幾,緋山提著餐盤回來,見到桌上突然多出的餐盤,心想是有人坐下了,於是亦把散亂在桌面上的筆記弄好。

 

「有什麼問題就提出來吧…」冴島拿起糖味的甜甜圈咬著。

 

「嗯?這麼突然的?」緋山提起冒煙的摩卡咖啡,吸啜了一小口。

 

「剛剛碰巧遇見我的家庭教師,於是她坐下了。」冴島指向鄰座。「趁這個機會有什麼問題也提出吧,看妳溫習好像很苦惱的樣子,請教她一些答題技巧也好。」

 

「誒…?嗯……」確實是個好機會。緋山心想,開始整理累積而成的難題。

 

「這不是緋山同學嗎?」

 

這個聲音…。「難道是…」見到一個身影站在冴島身後,緋山慢慢抬頭。

 

「我是代替藤川老師的白石喔,忘了我嗎?」臉上掛著笑容的白石惠,拉出椅子坐下。

 

「不、不是,我記得喔。」錯亂中的緋山望向冴島。「咦…冴島……這是…?」

 

「她就是我的家庭教師。」冴島若無其事地咬下甜甜圈,她的平靜更突顯緋山的慌亂。「原來白石臨時任教的學校就是緋山的學校啊,那我也不用給妳們互相介紹了。」

 

「這樣一來我記起遙ちゃん是說過每到週末相約朋友出去溫習的事情。原來那位朋友就是緋山同學呀。真巧真巧。」

 

「…我也沒想到白石老師就是冴島的家庭教師。」緋山整理一下心情,向白石微笑。「跟她形容的有點不一樣呢。」

 

「遙ちゃん怎樣形容我?」白石拿起咖啡牛奶,用飲管吸飲著。

 

醫書宅女…。沉悶書生…。好像都不是能說出來的形容詞啊…。

 

「醫書宅女,沉悶書生,喜歡古典音樂的怪人。」冴島直接回答了,同時拿起抹茶口味的甜甜圈。

 

「別這麼說嘛…」白石苦笑。

 

「不過倒是有利用價值,至少能解答到我不懂的題目。」冴島追加一句。

 

「嘛…今天就放過我吧?我是在家寫論文寫得沒頭緒才出來放鬆呀。」

 

「…呃。」

 

剛整理好問題的緋山發出聲音,正在吃甜甜圈的白石注意到她手上的筆記,撤回前言,說:「啊…有問題就請隨便提出吧,沒關係的。」

 

「真的可以嗎?」

 

「嗯。」白石主動的伸手問緋山拿筆記來看。

 

白石開始耐心地指導緋山解題,一字一句都說明得很詳細,整個感覺與在教室上課截然不同,彼此的距離接近了十倍。白石的聲音本來在緋山的腦海中不怎鮮明,不過白石為緋山解題時,聲音的波長和語氣的力度都漸漸刻印在緋山的腦海中。

 

當白石解說到緋山能容易理解的部份,緋山都會自然地看著白石的五官,有時發現自己看太久,又不好意思的垂頭看回白石寫的字,端正的五官使白石有一種惹人觀看的魔力,感覺到咖啡店有其他視線都給白石吸引過來,害得緋山整個過程都緊張起來。

 

白石解答完緋山的問題後,兩名高中女生繼續各有各忙,白石把剩下的甜甜圈和咖啡牛奶吃完後,翻開她帶來的文學作品開始閱讀。

 

一頁,一頁,又一頁,修長的手指總是在一定的時間內翻過頁數,即使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字,白石仍是面不改容、輕鬆自在的閱讀。

 

真是個書生呢…。

 

瞄向白石手上的書,《The Phoenix and the Turtle》,緋山知道是傑出詩人莎士比亞的作品————因為書腰有寫著「William Shakespeare」;視線再往上瞄向書的主人……跟她的視線對上了。

 

緋山乾咳一聲,繼續用功。

 

 

 

 

過了一會,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,起初緋山以為是自己的手機,後來才發現是旁邊的冴島的手機。

 

冴島撿起手機按了幾下,「『爸爸從醫院回家了,所以今天回來吃晚飯吧,不過大哥還在醫院不能回來,妳能買點材料回家幫忙準備晚飯嗎?』二哥這樣說,看來是需要回家呢。」她看著緋山說。「…不能陪妳吃飯了。」

 

按照慣例,兩人溫習到六點就會離開咖啡店,到附近的家庭餐廳吃週末套餐。

 

「沒辦法呢,難得妳的父親百忙之中抽空回家吃飯,妳就回去吧。」畢竟不是第一次,緋山也會體諒冴島。

 

「晚飯的話我可以陪妳吃啊。」白石放下書,跟緋山說。

 

「誒?這不太好啦…白石老師請回家吃飯吧,不用替我操心的……」

 

「這不是正好嗎?反正緋山的雙親到國外談生意,緋山在家也只會煮出魔鬼料理……」冴島一邊收拾一邊說。「而且白石家裡沒有人等她,要她回家也只會吃書啃文獻,妳們一起吃飯真是太好了。」

 

「我很後悔告訴妳我的情況呢…冴島。」緋山咬著下唇不忿地吐槽。

 

「多多指教呢,緋山同學。」聽著冴島一番不似是褒義的台詞,白石仍是保持一貫笑容。

 

「啊、是……」還對冴島說過的話感到不滿的緋山,轉眼間面對白石時又變了另一張臉。

 

「那麼我走吶。」冴島沒有被緋山的不忿動搖,非常冷靜地提起包包離開。

 

「慢著!冴島,今晚再聯絡妳!」緋山看著冴島的背影叫著,冴島頭也不回的向她揮手示意。「啊…真是冷淡的人呢。」直到望見冴島的身影離開咖啡店,緋山小聲的嘀咕著。

 

「遙ちゃん從國中時期性格就是這麼冷酷。」

 

「從國中開始就替她補習嗎?」

 

「嗯,受她二哥拜託。不過她會關心妳的事情,遙ちゃん其實是很喜歡緋山同學吧,所以不要介意她這種性格喔。」

 

「我是知道的啦…」緋山羞紅了臉。每次聽見自己被誰喜歡著這些露骨的說話,都會感到羞躁。

 

「好啦好啦,不要再花時間聊天,距離晚飯還有時間,妳繼續專心溫習,我繼續看書。」白石拿起莎士比亞的作品,翻到剛才未閱讀完的頁數。

 

聽白石的話,緋山也自覺地溫習,讓時間流逝下去。

 

摩卡咖啡又不經不覺地放涼了。

 

 

 

 

- TBC 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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